年第期(总第期)
宿 舍(散文)
沈典祥
一开始,午休,我在办公室里。两把椅子,中间两个凳子,枕头是几本书,一个抱枕。床单叠成长方条,铺在上面。我侧身躺着,身体挤在写字台和椅子的靠背之间,俩腿蜷着,俩手缩着,亦可以把手搭在拉开的抽屉上,我安然入睡。抱枕绵软,头放在那里,真有催眠的作用;又新来乍到,没有什么牵绊,我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这是一间办公室,挺大。12张办公桌对桌,有语数外,政史地生,音乐体育老师。年龄悬殊,年轻的才刚参加工作,一脸学生气质;年长的将要退休,老骥伏枥。身前一人一台电脑,条件优越。橱子都靠墙而立,摆放学生的作业本。课代表天天来这里,放下一摞,取走一摞。这些作业本,如同三餐,被老师一一“吃掉”。有时,老师给课代表发令“让某某某,某某某——来一趟。”一会儿,几个淘气包冒冒失失地,边打着“报告”,人已经进来了。老师就给他们开“小灶”,面批,教诲。一口老式水缸,供老师们洗漱,洒扫地面。一周,有学生值日,把水缸添满,水面如镜。课程表,值日表,值班表并肩排列在墙壁上,稳定着这里的工作秩序。几件学生的书法作品,长条幅悬挂,引人注目。都是楷书,名诗名句。一笔一划,格式布局,流露出初学者的那份认真,真诚,拘谨。底色的烘托,优质的纸质,裱糊的自然无痕,印章的点缀,从美学的角度来看,作品显示出一种稚气的美,萌芽的美,书法进程中那种蹒跚脚印的艺术美。给朴实无华的办公室增添了一份书卷气,书香味。课余,身临浏览,不觉情绪松弛,赏心悦目。
午休,我在办公室里,也就有20分钟的时间。学生在教室里睡,趴在书桌上;不回家的老师在办公室里睡。值班老师不时地检查学生的午休状况,出出进进,难免有轻微的脚步声。睡20分钟,基本充足了;把椅子,凳子回归原处。收拾停当,我拎着毛巾,牙刷牙膏下楼。楼下有一半身高的水池,一拧开开关,就哗哗哗地流出水来。水清凉,甚至有点冰镇呢。洗手,刷牙,冲脸,睡意立刻消失了。一会儿,预备铃,上课铃响起,下午的课开始。水池笼罩在阴凉的大树下。树是水杉树,一排9棵,毅然伫立在那里,巍峨,挺拔,秀美。树干坚实沧桑,高过了4层的楼房;叶子羽状细碎,看上去却有一种朦胧之感,隐隐约约的柔弱之美。这种树干与叶子的搭配着装,引人入胜,给人联想,想象,从而赋予其美好的寓意,象征。百折不挠,坚贞不屈,正直,正气,乐观向上,具有鸿鹄之志,勇攀高峰的一种精神,一种品格,因此,学校的校训,校风,如果浓缩成一句话,那就是“水杉精神”。这个概括非常贴切,形象,也别具一格,成了学校的一个精神符号,文化坐标。
后来,学校给我安排了宿舍。
宿舍是一个带院的平房。原主人上了楼,腾出来给了跑校的老师。俩套间,一个大客间。每一间安了一张孤单单的床。我来得晚,大客间成了两张床。我的床对着屋门。屋门两重,外重是纱门,下扇空洞,既没有了纱网,且门帮断开,纱门形同虚设;幸亏内门还能闭合,阻止了蚊蝇的入侵。没有老鼠,因为里面长期不存食物,这样,不知让老鼠有过多少次的失望。床挺大,我从伙房找来一些硬纸板,几片铺在床上,几片立在床和墙壁之间。墙皮粉了,如一层白霜;墙皮自动脱落,手一触,落下一片粉末。有了宿舍,有了床,还能躺下来休息,比在办公室里舒服多了,能多睡不少时间。套间有一台黑白电视机,但不出图像,仅仅能听到中央台的午间新闻罢了。频道少,一打开,发出吱吱啦啦的噪音。大家都很自律,有时怕耽误休息,听一会儿就关掉了。宿舍安静。能听见房顶落下的尘土(因此,午休后,都把铺盖卷起来,卷成捆)。墙上没有粘贴报纸,老师们跑校,仅仅中午休息一会,懒得拾掇,修饰。室无长物,套间除了一台多病的电视机,还有一捆绳扎的旧书,旧资料,有三尺高。那是老师多年积累的课本,参考书,各地复习资料,不忍丢弃。还有两条原木的长板凳。其实,我倒喜欢这样一种没有烟火的环境。因为,但凡舒适安逸的地方,容易滋生慵懒,懈怠,拖沓的习惯,习性。这里,朴素得简单,单一,甚至简陋,反而极易入睡,因为没有牵绊;也能按时醒来,生物钟规律。宿舍的不足,就是没有水。曾经有水的;因为陈旧,锈蚀,水管破损,水引不过来,而学校又财力有限,因此,用水需要到水杉树下的水池上去接。这里面住的老师,有全区学科教学的领军人物;宿舍如烛,能洞见乡村教师默默成长的工作轨迹;宿舍如萤,能萤照乡村教师砥砺进取的理想追求。
院子低洼,雨天积水。原主人搭建的两个瓦棚,搬家时拆了。基础上留下的砖石凌乱堆积在那里。这儿那儿,就长出一棵棵梧桐树。细的如筷,粗的粗过镰柄;那叶子却是奇怪的蒲扇般的大,不成比例。高的,矮的梧桐树,遮荫了院子的半边天。我去后勤借来铁锨,大蹶,从露面处直接截断,院子顿时敞亮了,空间大的似乎连接了蓝天。石缝间,几棵蓬生的偌大的苦苦菜,几天下来,渐渐失色,成熟了不少。墙头上,人家的丝瓜秧爬上来,茎叶匍匐,亮出崭新崭新的嫩黄色,在不知不觉中,开拓它的领地。有蜜蜂嘤嘤嗡嗡,在那里辛勤地工作。
嘭,一个皮球从空中落地,跳了两下。我捡起来,用手一击,皮球飞出院子。西墙外,是篮球场,操场。操场没铺塑胶,渣灰的。篮球场是水泥的,这里就比较活跃。学校规定课间操以后,没课的老师可以打球。到了10点钟左右,这里就有投篮,运球,分组对抗,罚球的身影。争抢,挡拆,跳投,三步上篮,一场球下来,每人大汗淋漓。因为年轻教师多数不住校,下了班就回家,有的在镇上,有的在城里,这项活动就格外珍惜。小院里,经常有皮球光临,有时是足球,有时是排球,有时是篮球。宿舍的小院是网兜吗?这么往里投。
参加工作以来,我的宿舍先后经过了两人,三人,四人的组合。第一个宿舍,低而小,门前有一棵楸树;第二个宿舍是一个临时用的,紧挨着实验室,旧礼堂,门前一排高大,硕壮,蓬勃的法桐树;第三个宿舍是一个独立的小院,一个极其朴素寂寞的居室。不可否认,许多伟业就产生在这样寂寞孤独的环境里,寂寞孤独的日子里,寂寞孤独的岗位上;但愿乡村教育能安抚教育者那个飞翔的梦,那颗飞翔的心,那份能够融化冰雪的热情。
年8月9日
(在线责编 子荷) 作者简介 沈典祥,笔名,沈典翔,山东泰安人。曾在《大汶河》《天目》《时代文学》《终南山》《泰山文艺》《师范教育》《齐鲁晚报》《泰安日报》《泰山晚报》《今日临安》《湖南散文》《春秋》《南苑》《延河》《泰山文化》等报刊杂志,“浙江天目散文”“中国作家在线”“山口今视点”“中华泰山网”等媒体发表多篇文章,获得过中国散文学会举办的征文奖,山东省优秀文化人才,“中国作家在线”签约作家。现就职于山东省泰安第十九中学。推荐阅读余秋雨|笔墨祭毕淑敏|离太阳最近的树高洪波|鸡血石记池 莉|熬至滴水成珠阿 成|抚远之远(外一篇)周树山|乱世和末世的自我救赎——梁启超的人生哲学张继炼|大漠神韵(系列散文)廖静仁|调琴师(小说)张 镭|失独者K先生林清玄|生命的意义曹学林|我与汪国真的一面之缘天 涯|带一个春天回家警 喻|警喻小小说两篇吴世莲|吴世莲抒情诗选王卫民|紫薇赵晏彪|心灵的家园创作的牧场——评张继炼小说集《遥远的牧场》白爱青|是新生,也是重逢(组诗)李凤臣|麦收裴海霞|巴丹吉林是用来仰望的杨东婷|怀念母亲三色堇|大雁塔,铎声阵阵(组诗)中国作家在线+作家文学爱好者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