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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方春人都有自尊心，一般情况下，不会轻易张开自己的嘴，伸出自己的手。年初，我从农村老家被招干进入中国人民银行系统，年9月到山东省财政会计学校银行专业读书，由国家职工变为了学生。在校两年间，分别向组织、朋友和家人求援的经历让我记忆很深。特别是伸手前那种犹豫、彷徨和难为情，张口时那种对求人的自惭、自责和内心矛盾，使我至今难忘。那时候，村里集体生产状况差，家庭收入水平低，弟弟妹妹年龄小上学又需要钱，我深知不可能得到父母大的经济支持。另外，去学校报到前自己也暗下决心，这两年绝不在经济上给家里添愁，给父母添堵。但事情的发展，往往不以自己的意志而转移。自从离开工作岗位，由按月领工资变为“半供给制”以后，“财政危机”就不断袭来。一是弥补生活费不足，每月要花一两块钱增买5斤左右的饭票。二是购买文具及日常用品，大约在二三元之间。三是寒暑假的半价火车票，一次往返得花3块钱。四是不可预计的急需，一般在块儿八角。为解决这些问题，我探讨了几种法子。首先，用好每月4元的助学金，把钱花在刀刃上。其次，作为下学期的重要经济来源，管理好学校返给的寒暑假生活费。第三，返校时从家中多带些煎饼，以减少对饭票的补充。第四，尽量节约，包括少上街不买零食，甚至控制发信数量以省下8分钱的邮资。应该说，这些方法措施是有效的，但有时仍不能覆盖必需的支出。因此，会不得已伸出自己求助的手。向组织伸手，是年底的事。开学后的头几个月，手头开支在相当不适应中总算挺过来了。年春节是1月23日，元旦一过学校就要放寒假，买往返车票成了难题。虽然半价单程学生票只有1元5毛钱，但对手头紧张的我来说，也是个不小的数目。进入12月份，便思量着解决办法。包括与学校商议，能否提前支付按规定假期过后才兑现的寒假生活费。一天，忽然想起了去学校报到辞行时，县支行行长“有困难就来信”的关心话语。经反复酌量，觉得还是去信找人问问，看能否解决些问题，俗话说“张嘴三分利”嘛。当时的想法是，有枣无枣打一杆儿，捡不到枣，对自己也不丢什么，说不定这棵树上真会掉颗枣呢。按照这个思路，便写信请好友代向支行领导反映情况，请求帮助解决眼下的困难。那时候，投递速度慢，寄封信最快一周十天才能收到。信发出后，我一直忐忑不安。一方面，盼望早日收到回信，得到希望的好消息。另一面，又担心来信，怕事情落空，不但没解决问题，还增加别人对自己的不好印象。有时觉得自己办了一件不该办的事情，甚至后悔不该盲目地发出求助信件。然而，我还是收到了令人振奋的喜讯。12月下旬的一天上午，县行人事秘书股来信说，考虑到我入学前是支行的职工，经领导研究同意，给予5元线的一次性困难补助。要我写出申请，尽快寄到县行。得到消息，我激动的午饭没顾得吃，写好申请跑到泰安火车站邮局寄了出去。元旦过后，很快收到了县行的汇款单。在回信表示千谢万谢的同时，我用这个钱买了回家的火车票。向组织伸手不易，向朋友张口更难。这个难，倒不是朋友有钱不借或找理由拒绝，而在于自己拉不下脸皮张不开口。年6月，在博山实习期间，向好友借钱就是一例。离开学校到企业实习，在改变学习生活环境的同时，也增加了自己的费用支出。每天1毛钱的实习补助和一个月4块钱的助学金，根本无法弥补生活费的超支。时间一天天过去，身上的负担也一点点加重，1个月之后便难以招架了。在找不到其它解决办法的情况下，经过反复考虑，决定向高中同学也是一起参加工作的同事张天海借几块钱。虽是好友，但要借钱，还是难以开口。这天晚上，在宿舍昏暗的灯光下，矛盾的心理让我迟迟找不到下笔的语言。我铺开信纸，手拿钢笔趴在桌子上，写了撕撕了写，半个多小时也没写几句话。已经躺在床上的两位同学跟我开玩笑:“给谁写情书啊?一晚上瞎折腾!”两个小时的样子，我终于写成了下面这封百十字的短信:天海兄:你好!近来工作身体好吧?我到博山实习已一月有余，一切顺利，请放心。这次去信，有一事相求。就是实习期间生活费较高，学校发的费用不够吃饭。本想向家里要几块钱，但考虑到父母的情况，实在无法张嘴。思来想去，还得向老同学求援。若方便，能否借5块钱给我，以解决眼前的困难。如有问题，也不要勉强，因我知道你用钱的地方也很多。钱能挪出来的话，请按信封上的地址寄博山开关厂财务科，注明我收即可。借款日后归还，请放心。谢谢。祝安好!方春6月10日信发出特别是一周之后，我像盼星星盼月亮一样期盼好友的回信，基本每天都到传达室询问。终于在第14天，收到了邮局送来的5元汇款单。我用这笔钱，解决了实习期间的不少问题。毕业以后，我曾几次提出归还当时的借款，都被好友严词拒绝了。向父母要钱，发生在年春节期间。根据学校安排，我们的第2次实习基本以所学专业为主，自2月15日(农历正月初五)至7月5日，时间近5个月。地点为烟台地区各县(市)财政局、人民银行。寒假前各项准备工作全部到位，春节后直接到实习地报到。有了在博山实习的经历，为避免生活费危机，我提前作了些酌量和准备。但怎样筹到这个钱，却让我费了不少心思。包括再向曾经的同学同事伸手，甚至向在县城工作的父亲朋友的儿子借钱都想到了。方案一个一个提出，又一次一次否掉，就是下不了决心，就是不好意思张口。经过反复权衡和比较，最终决定还是向父母说明情况，让他们帮着想想办法。为不破坏春节的喜庆气氛，我选择在初三晚上提出此事。晚饭后，弟弟妹妹们都串门玩要去了，便硬着头皮向父亲开了口。没想到，父亲答应得很痛快:“这事儿，有什么不好说的。穷家富路啊，再紧也得先吃饭。别说5块钱，再多也想法给你讨去。”第二天，不知道父亲从哪里弄到5元钱给了我。通过张口伸手得到的15元钱，是除生活费和助学金以外，我在财政会计学校1年零10个月的全部收入，它见证了这一时段我的清苦和不易。作者简介：崔方春，山东青州人，从事银行工作41年，退休职工。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已发表诗歌散文数篇，出版长篇传记《往事记忆》。齐鲁晚报青未了副刊签约作者。壹点号山东创作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