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去安徽求学,到山东工作,还是去北京挂职,每一次回老家江苏盐城,即使不是过年的期间也要带几条“大糕”回来,这已经成了一种不自觉的偏爱。选择了能源矿产地质勘查这个工作,必然就是全国各地到处跑。尤其到了新的省份搞勘探工作,每当有人问,“你老家有什么特产?”我不用思考就能顺口回答:“大糕”,我们整个盐城人都知晓,即使在北京挂职时候去超市,也经常能看到仿若大糕的身影,只不过换了个名叫做“云片糕”,但远远没有大糕这名字给我们带来的惊喜和惦念。“大糕,又叫云片糕,主要以糯米制而成,糕片白如雪,柔如云,甜如蜜,卷得起、放得开,入口香甜、滋润细软、营养丰富、老幼皆宜。十分美味。”小时候,每当过年走亲访友少不了带条大糕,父亲说六七十年代他还年轻的时候就特别钟爱大糕,那个时候农村还处于计划经济,他去东北当兵,在家探亲回部队之前每次都想方设法弄一些大糕给战友们品尝。小时候我和弟弟十分调皮,比较挑食,父亲很少约束我们,只有在过年的时候,尤其是大年初一,一定要我们吃口大糕,这是我们那地方传统年俗。除夕夜,拆开一条大糕,一家人各分几瓣,和一种硬硬的我们叫“果子”的茶食(甜点)一起放在枕头下面。第二天大年初一,五点多,爷爷和父亲两个屋前后脚放完鞭炮,就会把我们小孩子叫醒,第一件事就是要吃过年的“开口糕”,吃完才能说话,吃完才能起床下地玩。小时候的大糕是用一种很粗糙粉红色的纸给包成一条,很多场合,那张粉红色的纸在撕开的时候都会粘在白色大糕上。“在我小时候,这大糕全是白色的”父亲看到我们吃的大糕中间有些红红绿绿点缀的花色时说——那红红绿绿一丝一缕的花色特别甜,我们小孩子经常把大糕中心花色部分抠出来先吃完。大糕已经有四百年的历史,我小时候正值改革开放刚开始,能给我们选择的食品还没有现在这么丰富。所以,八十年初的大糕对我们孩子来说还是很珍贵的甜点,普通人家除了过年,平时很难吃到或者平时大人也很少买大糕回来,所以过年的时候,很多小孩子就学会了“囤货”。把吃了一些的大糕两头的包装纸一折一窝,包起来,自己藏到大人找不到的地方,但时间长了就经常会忘记,等哪天突然想起来,轻得就是大糕变得邦邦硬,重得直接就发霉长毛了。但只要没有发霉仅仅是邦邦硬的,那只要用开水一泡,不久就变软了,小孩子们还可以兴奋地将就灌进肚子。其实从年三中全会开始,中国经济的加速不仅仅在城市,也开始在农村发力。改革开放十几年后,很多农村家庭的经济相比以前好了不少,尤其是很早出门打工的——闯荡的农民,经济条件大幅度改善,原来遍地都是的“土墙瓦掀(盖)”标配房屋都被砖墙代替,个别家庭还盖起来两层小洋楼。尤其最为明显的感觉就是每逢过年,乡镇集市开始人头攒动的拥堵,和现在因为汽车增多带来的道路拥堵不同,那时候路上没有几辆车,完全是因为集市商品多了,过年赶集的人多了,大家打工过年都回来,喜欢上街看喜庆,所以黑压压的人头,从南到北、从东到西,把老家乡镇一个十字路口的集市堵得严严实实。这时候集市上的各种年货不再像以前供销社摆在柜台里面,买的人用手指着,由销售员给递送过来。过年的时候所有集市商品直接摆在大路两旁,任老百姓们挑选,集市上各种散装的大糕切片虽然也还有,但是除了老人们,年轻人买得不多。如果需要的话,街头路边刚兴起的“超市”成了年轻人新宠。“华联超市”是当时每个乡镇最新开起来的乡下超市,年轻人结伴去逛“华联超市”成了当时一件十分时髦的事情。“华联超市”的火爆往往也会成为乡镇集市上的一个坐标。里面开架式的商品让年轻人不再像老一辈一样,挎着篮子把大糕放在看不懂斤两的称上称,更不会站在半人高的玻璃柜台前向售货员询问:“有大糕没?多少钱一条?”这些从城里打工回来的年轻人,穿着喇叭裤,腰间别着随身听,更喜欢一边在超市里溜达一边自由挑选大糕的购物方式。九十年代,大糕开始出现用红色硬纸包装了,大红色的封面加上金色的四个大字“大糕”,十分醒目,有时候包装盒上也会印上喜庆的过年吉祥画,非常可爱温馨。新世纪来临,商品化的大浪潮从城市开始蔓延至乡下。农村很多传统领域也在潜移默化中悄悄地改变。相对于八九十年代,那种过年必须返乡的习俗在江苏老家开始出现了缺口,很多出门闯一闯的年轻人开始组团在打工的地方过年,尤其是餐饮等服务行业工作的年轻人,或是让在家的父母提前到城市一起聚一聚,或是直接让父母在打工的城里过年。但大凡乡里乡亲在地方,不论城乡,过年来客时摆上大糕、饼干等糕点,喝个过年发财茶的风俗在很多地方还是保留了下来。这时候的大糕也一改以前单一的包装,各种漂亮的纸盒、铁盒,各种吉祥的贴花应有尽有,形状也不再总是一条条砖块样,花式设计也多了很多,口味也增加了不少,尤其是去远途外地工作的人,带着一些包装精美的大糕送人是必不可少的。此外,还有个现象也在我几次国庆回家时候被感觉到,就是大糕再也不是过年的时候专有,平时在超市也能买到。到了二十一世纪,农村发展相对于改革开放以前,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尤其近十几年,在家盖个小楼已经成了农村结婚的标配,加之很多汽车开进农村,一下子拉近了外地亲戚间的距离,更拉近了城乡之间的距离。过年的吃穿住行也有更多选择,但大年初一吃大糕的习俗依然是一道绕不开的风景,即使很多小孩子不喜欢吃,在农村家家户户也会摆在桌子上时刻准备招待客人。尤其在父辈的心目中,即使现在的年味没有以前那么浓厚,也不论大糕花式花样如何变化,过年吃大糕一直是件必须做的事情,是一种永远存在的传承仪式,仿佛没有了大糕就没有了年。在他们眼中,天刚蒙蒙亮,朝阳未升起时,一场乡村你追我赶的鞭炮声后,“开口糕”还是必须吃的。从十九大到如今“十四五”开局之年,农村的建设也像凤凰淬火,燃烧着每一个地方,脱贫攻坚、乡村振兴影响着每一个乡村领域。今年我们响应号召留在济南工作所在地过年,但记得去年春节回老家过年,发现当兵退伍回来一直在农村搞家宴的乡村厨师老爸竟然有大把时间在闲逛,他说现在很多农村的小年轻们,无论是结婚还是孩子的满月酒已经很少在家搞流水宴席了,年轻人更喜欢省时省力,把各种家宴放在了县城,甚至放在了自己打工的地方,像他这样农村很多乡村厨师也就渐渐失去了市场。尤其是很多新生代农民工经过这些年的拼搏也在城里买了商品房,安了新家。但唯一不变的是年前年后窜门访友大家依然会带着大糕,不过他们提在手里的大糕不再是以前那种格式化的长条形包装,更多拿得是各种精美包装的糕点,那四个烫金的“大糕”也被设计成各种字体或图案。“大家过年发财啊,都步步升高,吃点大糕”打开城里的大门,迎接熟悉的亲朋,一边扶着朱红色的门,把客人让进屋子里,客人们脱下外套搭在沙发靠背上,把手里的大糕熟练的放在茶几上。改革开放四十多年过去了,城里乡下,日新月异,但无论在哪里过年,从大年三十开始,一直到初六,甚至到十五,说吉利话,吃发财糕,大家心愿里步步高升的习俗从父辈们那一直会传承了下来。(西河)简介:西河,原名,王晶,男,出生,江苏盐城人,中国自然资源作家协会会员,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地球物理高级工程师、经济师,鲁迅文学院国土资源班学员、山东省第21届高研班学员,合著《燃烧的冰》地质科普著作一部,作品见于《人民文学》《广州文艺》《大地文学》《诗潮》《牡丹》等杂志。壹点号西河找记者、求报道、求帮助,各大应用市场下载“齐鲁壹点”APP或搜索